中西區單棟唐樓靠獨立清潔員撐起 自僱一人公司幫手清理垃圾 每棟收$3,000起

大家都記得，疫情期間曾封樓，兩天沒清理，垃圾便堆滿走廊。據衞生署的假設，每個三人家庭，日產15公升的垃圾量計算，只需一星期，便可塞爆每層樓的垃圾房。而這樣的垃圾量，都靠全港清潔人員每天清理。

據統計，全港有7.3萬個全職或兼職清潔員。食環外判清潔工的薪酬平均月薪$10,863，但其中1.5萬人時薪可能低於$40。除此之外，在許多私人唐樓，或工廠區，還有一批自僱的獨立倒樓員幫忙清理垃圾，計算下，這班自僱倒樓員時薪隨時比外判清潔工少。因為多年來勢孤力弱，無任何工作保障，也常被壓價。但若你一晚接多幾棟樓宇的清潔工作，就多勞多得。這班人叫做獨立清潔員。

為何中西區，可以容納這麼多自僱的倒樓員？因為中西區到處都是窄路斜坡，幾十年的老唐樓都建在山城斜坡，好多單棟唐樓沒電梯，垃圾房甚至管理處。請清潔公司成本會好貴，需請獨立倒樓員清潔。為了保障自己，他們都成立自己的一人公司，跟業主立案法團接工作。有些建築連業主立案法團都沒有的樓宇，清潔員還得一間一戶去收錢。有說「收現金唔報稅咪仲爽？」要收得齊先算，二來有些小店突然結業搬走，那個月你等如白做。

Nicky是倒垃圾學堂的召集人， 2021年晚晚九點倒樓高峰期，晚晚伏中西區不同垃圾站，認識區內每個倒樓員。成立倒垃圾學堂，出了本「丟垃圾秘笈」教大家倒垃圾。

過去常有關於清潔工人被外判商剝削，市民亂丟垃圾，加重清潔工工作量的報道傳出，東哥覺得只要市民知道如何做，也可以大大減輕大家的工作量與勞損。

專業工作幾十年，他們都有自己想的倒樓秘技。美姐，倒樓30年，主力第一至第三街，幾乎整條街的街坊都認識她。遇上綁不好的，或太大件不應由她處理的垃圾，她會勇敢直言教導住客「做好啲」，其實住戶都不想自家大廈臭氣薰天，所以大家都會乖乖地跟她說的去做。華姐芳齡58，是學堂裡最年輕的一位。她40歲入行，接特別多斜坡上的案子，拉著近幾十斤重，載得滿滿的垃圾車，在斜路上來來往往。白天晚上各做一趟，累了就坐在士美菲路小餐廳門前喝杯奶茶，日飲三至四杯撐著，日做16小時，想趁60歲前還有力多賺錢養老。 東哥是堅尼地城詩人，平時熟讀唐詩三百首，得閒會幫大家寫詩。年輕時的他在屠場工作，早收工，幫鄰近的倒樓員替更，替著替著，便轉行了。他相信讀書及教育的力量，會在大廈裡貼自己寫的通告，又出席座談會及學校講座，教人如何好好包好垃圾，或者如何好好做回收，對社會都好。

許多人看了這個倒垃圾學堂的故事，都特意找Nicky，說想了解他們，甚至要給阿叔阿嬸做義工，卻讓她進退兩難： 「很矛盾的。學員得到大家的支持，當然開心有自信。但其實我們家，或生活的社區都有倒樓及清潔員，我們原意是想大家留意及關注身邊辛苦工作的倒樓及清潔員。

在倒垃圾學堂成立之初，這班的獨立倒樓員雖在社區裡互相認識，卻很少交流，現在眾人每月一聚，除了讓他們聊聊生活及工作近況吐苦水。如常有市民請他們到唐樓來回收如雪櫃、洗衣機等大型電器，六樓咁高要他搬到垃圾站，還加一句：「你搬走我就唔收你錢。」眾怒：「仲話唔收我錢？佢以為我可以攞部舊機去賣！我唔做呀，你自己請人同你搬啦。抬個洗衣機落樓起碼要加$300，仲要睇有無樓梯，條梯直唔直，離垃圾站幾遠收費嘛！」

80多歲的桂姐曾為一個屋苑的兩楝樓倒垃圾，月薪8千，除了倒垃圾還要打掃大堂、停車場及整理前後花園的盤栽，但十年來都沒加人工。有同樣做清潔的街坊說，以她的工作量，人工最少要多加一倍。「之前不知道市價，不敢要求加薪，怕價錢開高了會被換走。現在跟大家聊天知道甚麼是合理不合理，有自信了，才有勇氣要求加薪。」

過去做關於清潔員的訪問，氣氛總是好慘好可憐的配樂。每一個清潔員多少都會說：「我唔識字嘛，係做呢啲㗎啦。」對記者說：「呢度好臭呀你哋唔慣。」總有條微妙的線，隔在我們中間。小誌《我們的城市照顧者——一本關於倒樓清潔員的小誌》在6月出版，記錄了港九新界幾位清潔員的故事。當時他們在見山書店門外辦分享會，氣氛比想像中開心熱鬧。 工作以外，他們都有有趣的個性及不同的故事：美姐講嘢大大聲，突然就在腰間抽出自己公司的商業登記證出來，證明自己是老闆；嬌姐靠這份工作供了四個小朋友讀大學，現在半退休狀態，月入萬元給自己自由； 每次講都笑到甜絲絲； 東哥愛讀唐詩三百首，說話文謅謅宣揚知識的力量；華姐愛煲湯，跟大家分享體力勞動者啱飲的護膝食譜。爽快自信的聲音，讓大家都感受到，他們真的為自己的工作自豪。

後來讀者在網頁留言說：「世界上冇邊一個職業，係特別需要人哋同情甚至可憐嘅。可憐換來嘅多數都係施捨，而唔係應有嘅尊重。」

在Nicky眼中，這班自僱倒樓員都是朝氣勃勃的人：「即係如果我哋成日都用一種好悲情形象去睇佢哋，好似就會框死咗個故事應該要點樣講。」「讀著大家的回饋會令到我哋覺得，原來有啲嘢，我哋落手去做，真係可以改變到一點人的思考行為與角度。」 「會唔會有一日，小學嘅常識書或者公民教育課中，可以包埋呢一個喺裡面就好了。佢哋成日都話，將來做清潔可能就係一件好輕鬆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