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做馬路劃線員地上寫「巴士站」 實測地盤工作刨瀝青、煮230度熱熔馬路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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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斟,一拉,一撒,流暢利落的三個動作,就寫成了地上的巨型書法,城市又多了一幅街頭藝術。我們經常在馬路上看見的大字和標誌,都是由一班馬路工程師傅一筆筆寫出來的。是次試一次,記者將會跟這批街頭藝術家學習馬路劃線。 已從事馬路油線工程超過40年的溫榮舜(Vincent),入行時是個海員,28歲時因為不想再過浮游不定的生活,經朋友介紹轉行做土木工程工作,再輾轉下入行做馬路工程,後來開了自己的公司,啟德機場、東區走廊、赤鱲角機場、青馬大橋西北交匯處等,包辦了全香港8成的馬路工程。

馬路劃線參考「天書」字型

馬路劃線主要分為兩類,一種為翻油,為脫色的線或字重新上色;另一種是由零開始劃字。一般來說,馬路字字體需根據《運輸策劃及設計手冊》(行內俗稱「天書」)的指引去劃,手冊參考了美國、澳洲等國家的道路交通標誌的規則寫出來,Vincent解釋道:「馬路字和所有標誌都是運輸署設計,由路政署執行,除非那些標誌是天書上面沒有的,就需要我們自己去設計。」「收費區」、街道名稱如「觀塘道」、新市鎮名字如「將軍澳」等字,都是天書中沒有資料和字尺寸比例參考的,需要根據客人或建築商提供施工圖,如果連施工圖也沒有,就由師傅根據經驗去造字。

劃巴士站步驟

劃巴士站的第一步,亦是最重要一步:開線。先用拉尺量度路面闊度,找出馬路字的中間點,以此作為依據計算出字的筆劃大小,再用粉筆畫下筆劃的交接點和輔助點。第二步是用粉袋彈線,將在地上剛劃下的記號連接起來,穿了長棉線的粉袋中裝了福粉,彈線時一人拉著線的一邊,定位後向地面彈一彈,一條白色的起稿線就誕生了。

拖罐是寫馬路字的靈魂,每一筆都得靠這小小的方型鐵罐去拉劃出來。馬路字會根據道路的類別而有大小之分,而且筆劃亦會有粗有幼,所以尺寸由最小25毫米到較大的600毫米都有。例如是這次寫的巴士站,就會用到150毫米和300毫米的拖罐。拖罐後面有個凹位,是方便讓油漆流出來,可均勻調校字型的厚度。為了保持品質,Vincent這些拖罐都是找工廠度身訂造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換。

在師傅開線的同一時間,負責煮顏料的師傅已在工程車開爐,將呈粉狀的反光熱熔馬路膠倒在煮料缸中,烹煮半小時,將溫度調節至180至230度之間。用煮熱馬路膠寫的字,即使有重型貨車輾過也不會有損耗。將馬路膠倒進桶中準備劃線時,溫度不能太熱亦不能太冷,太熱會很稀薄,太冷會變稠,令寫字不順暢。師傅在拖罐落地寫字前先用火燒熱,防止油漆冷卻,結成塊狀黏在拖罐上,劃出來的線明顯就會變窄。

第三步就是正式劃字了。Vincent說有兩大準則:直路線要直,彎路線要順。劃字組一般有5位師傅同時工作,一位負責將壓尺放在地面度直線,一位負責寫,拿著拖罐向後拖拉;另一位負責倒油;第三位在剛劃好的油上灑上反光防滑玻璃珠,還有一位師傅待油漆半乾之間,撕起貼在地上、用以修好字型邊界的美紋膠紙。「劃線時拖罐和倒油的同事要一前一後,我左腳後,他就左腳前,步伐像跳探戈般,很講求默契。其中一邊太快或太慢都劃不好。」

劃小型字靠人手𠝹紙模

大型馬路字就要用拖罐一筆筆寫出來,不過要做停車場車位、巴士路線號碼等小型字,就要人手𠝹出這些紙模。Vincent說馬路工程這一行最麻煩是遇到壞天氣,就得取消當天工作。師傅沒事做時就會回公司𠝹定後備的紙模,儲存在貨倉。

馬路劃線內容包括路上所有地名、街名、黃線、箭咀、影子線、望左望右等交通標誌和指示。有時更負責製作馬路上的路拱。除了接路政署的工程,也有不少是私家地方,例如是屋苑停車場劃專用車位、請勿吸煙等標示。「做馬路面第一個字是安全,第二就是要快,你不能在地上揭開天書來逐隻字去核對,所以標準常用字的尺寸,例如慢駛、停、巴士站、巴士線、電車線等尺寸早全記在腦中。」

Vincent說初入行時見識過70年代老師傅的「神來之筆」,只需彈線劃出一個白色格子,就能徒手用大把的油髹上去,「直情像寫毛筆那樣!很漂亮的。這環境下我們也要慢慢學,或者回去研究怎樣寫得漂亮又寫得快。」Vincent認為最難寫的是「灣」字,筆劃多而且結構複雜,遇著「蝴蝶灣」這種組合字更要懂得計準結構分佈和字距,「剛入行因為沒經驗,老師傅叫我寫跑馬地三字,最後寫出來的馬字腳都拉得很長,變了象形文字。」

劃線員工作壓力不為人知

師傅們工作快速利落,一般只需花15至20分鐘就寫好一套字,優雅又協調的步伐背後卻承受不少工作壓力,常被道路使用者或路人投訴工地大塵,或阻礙了行車。工程進行時偶爾會遇到危險駕駛的司機直衝入已放了雪糕筒的施工地,「曾經有個夥計在大欖隧道被醉駕司機撞死了,他很年輕,只有20多30歲。所以工作時我們都打醒十二分精神,一有異狀就會大叫:快走!」做了劃線員30年的偉哥如是說。

Vincent苦笑道,馬路工程一單Job只有數千元,他們試過睇錯尺寫錯了一個影子線,最終需要整幅瀝青剷起重新鋪過,公司賠了8萬元,「所以管工都很大壓力,一做錯不是說笑的。」劃線工作被滾燙油漆燙傷是常見意外,工作也得配合其他道路工程的進度,「例如當時政府刊了憲報公佈東區走廊1985年9月剪綵,那天一定要通車,如果馬路上別家公司仍在鋪瀝青,他們未鋪好我們劃不到線。做這行可以說辛苦,但都是種樂趣,當你做完一個大工程,就會有種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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