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驗香港少數小型渡輪公司24小時船上生活 食飯、瞓覺、去廁所、晾衫船上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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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時特有的持續陰沉天氣,加上不時飄落的綿綿細雨,像陳舊的電影膠片上的一條條流竄著的白色直線,令人以為走無甚人煙的西灣河碼頭更覺淒涼孤單。這時一艘木製小輪泊岸,零落不夠十人的乘客陸續下船。現在的年輕人可能好難想像,以前的「過海」不只是過隧道而已,是真的要搭船渡海這個方法才過到維港對岸。香港現時只有4間營辦商,仍維持來往香港與九龍過海的「港內線」,而港內線即是行走於維多利亞港內的渡輪航線。傳說維港水深港闊,但似乎過海渡輪的生存空間越來越窄,其中一條航線的24小時船上生活可以告訴我們渡輪怎樣沒落。「700萬種生活,我的生活就是在船上十年如一日。」船長石哥道。

一班渡輪兩個水手

「和那個年代相比真的少了很多碼頭,以前那個年代,佐敦、深水埗、大角咀到處都有碼頭。未有海底隧道及地鐵的時候一定是乘船,沒有甚麼好乘搭的。」石哥不太像經過思考已經隨口說出了數個以前常用的碼頭。除了過百年歷史的天星小輪,香港其實還有其他小本經營的渡輪公司,石哥及全叔就是來往西灣河碼頭及三家村這條「港內線」的船長和「大偈」,他們24小時當值吃喝拉撒都一起在船上。船長在上層掌舵駕船,大偈就在下層爬高爬低負責機房,又要在上岸的時候拉纜、留意時間關閘響鐘點人數。「他(全叔)最初不喜歡我,因為他以前開船,我9個月前加入公司後就取代他船長的位置。他是每件事都要爭吵一頓的人,你不和他頂撞就可以了。」石哥苦笑道。石哥本來就是水上人出身,自他爺爺那一代開始在西貢糧船灣萬宜村生活,在他10歲那年,石哥就覺得既然自己無心向學不如跟家人一起出海捕漁,「第一次出海的時候無限感覺,我連黃膽水都嘔出來。」一直到80年代開始「上水」,當時的石哥26歲。除了石哥,其實全叔本來都是來自香港仔避風塘蝦艇的水上人,好多水上人不靠捕魚為生「上水」後。雖然本身就懂得開船,但都會慢慢考回「大偈」、「船主」牌再「下海」謀生,最直接就是做私人遊艇,不同公司的船員或者船長。

雖然石哥全叔看起來好似會爭執又沒甚麼交流,但其實兩個拍檔很有默契,石哥駕船泊岸,全叔遷就速度拉纜。一個在上層,一個在下層,大家一句說話都沒說都可以配合得很好,互相配合在不言中。首班船早上7時,尾班船夜晚10時45分,隔30分鐘一班船。石哥及全叔基本上就是這樣不斷重複來回西灣河及三家村,他們就要爭取泊岸至開船之間的5分鐘空隙來解決自己的需要,好像如廁、斟水、取飯,連吃飯都是在航班接航班之間抓緊時間吃吃停停。

渡海小輪的全盛時期

石哥在漆黑一片細雨迷濛的夜雨下的維港內航行,指著遠處的西灣河碼頭方向的一排橙黃燈光說說「因為我們從小到大知道那地方,那些山形沒有變,山不會走路的,所以自然認得到那山,吊著那排光管已經認得到是碼頭了,如果落霧就有兩盞黃色的霧燈。」80至90年代頻繁的填海工程填海令到碼頭越來越出遠離市中心,儘管人們想乘船動輒都要走上十多分鐘才從市心中走到碼頭的位置,還有不少碼頭拆掉,以往看慣的維港海岸線變得越來越不同。

「 以前(60年代)就已經有這條航線了,這些樓(指向鯉魚門方向)都未有,以前都是一個很荒蕪的地方。你在那裡住的人 要不然你出去觀塘,有些糧油舖在那邊(筲箕灣)買糧食回來。」石哥沒記錯,60年代已經有這條航線存在,不過是由筲箕灣至三家村,不像現時般 一天最多曾經只有800多人次,天氣差的時候少至200多人次。除了這一條航線,石哥的公司還有由西灣河來往觀塘的航線,加起來一日的收入都只有萬多二萬元,入不敷支,要依靠碼頭旗下的3個物業租金補貼。《根據1964海事處年報》,60年代是渡輪全盛時期,只是這條航線一年有270多萬人次。

如果加上港外線,60年代有超過30條航線 ,一年有過兩億乘搭人次。不過有趣的,是當年去觀塘與去長洲一樣被當作「港外線」。 「因為你始終有地鐵,你永遠都是哪樣方便乘哪樣,這班船一開走又要等下一班船,等這麼久。」政府一貫政策是由私營機構按商業原則經營公共交通服務,並且以鐵路為骨幹的政策,港內線渡輪發揮輔助角色,邊到渡輪的角色就如碼頭的位置越來越變得邊緣化。70年代起紅隧落成、地鐵通車 ,香港人過海從此不是只有乘船這個選擇,成為渡海小輪由盛轉衰的轉捩點,在1979年至1983年期間,天星小輪公司的乘客量就下跌3成,每日大約37,000人次。

船上一日

晚上10時40分,快到尾班船的時間,石哥在剛將船駛到西灣河的碼頭泊好後,就馬上跑至乘客在乘客還在上船的時候,就馬上爬至船的下層拿出尼龍床及自己的枕頭被鋪,當著還在上船的乘客的面前鋪床。「熟客都知道我在船上睡覺,總之臨開船之前我一定鋪完的。」 「快點快點,開船啦。」全叔看準10時45分的尾班船時間,催促一個趕尾班船的熟客快點入閘上船,然後對辦公室方向說「三個。」響鐘當下石哥就剛剛好鋪當晚過夜時要睡的床鋪,然後急步走回駕駛艙開船。「尾班船了。」

三家村碼頭是他們泊船的基地,船會泊在三家村碼頭,而碼頭內亦有一個擺放雜物的倉庫及供簡單煮食的廚房,每次駕完尾班船他們就會在碼頭外的洗手盤擦牙梳洗,「因為這裡沒有熱水,所以冬天就只能抹抹身或是索性就這樣睡覺。」石哥一邊在迎著強風的洗手盤梳洗一邊說。 以為尾班船過後就是石哥他們收工下班的時間,但原來他們連睡覺的時間都屬於當值的時段,因為怕船在通宵泊岸的時候有浪將船沖走,所以石哥他們才需要連睡覺都睡在床上。石哥他們是工作一日放一日的輪更制,連睡覺都要在船上面看管艘船,聽起來好像好大限制但對駕船為生的人而言,儘管數天不上岸都已經習以為常,要直至翌日開完早上7時的首班船,再與當天的船長、大偈交接完,就可以揮一揮衣袖就地上船瀟灑離去。 「這條線很多家長喜歡帶小孩子坐船,有兩夫婦是熟客,在上幼兒院前每天都會帶他遊船河,小朋友每次乘船回家就很多東西分享。」

石哥補充這條航線是最多人遊船河,不是上了年紀退休的人就是帶小孩遊船河的人。「我們小時候年代不出海就在船上,或是找一隻舢舨出去游水、潛水抓海產。有些國內出來的住山區都不知道,『有海的嗎』,因為他從小到大都沒有,他長大後才親眼看過海。」 我們對維港應該很熟悉,但隨著社會發展 ,除了在乘船過海的時候,反而好似越來越少機會近距離接觸到海港。船上生活十年如一日,但外面的世界變得好快,大家上一次乘「港內線」過海不知又是甚麼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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