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灣仔與銅鑼灣的交界，有一幢平平無奇的洋樓，它樓高只有14層，但在文青界有個無人不知，差不多每層都出產過大家熟悉的文化單位，《100毛》、《本土研究社》、《好青年荼毒室》、《香港文學館》等等，大家儘管沒有目見但怎樣都曾經耳聞過的文化團體，全部都來自這幢平平無奇的洋樓富德樓。它每個單位大約600呎，但月租都只是數千元，不要說是全港島，說租金平絕全香港都不算誇張。為何這幢大廈可以孕育這樣多重要的文化團體，在港島中心的租金又為何可以如此便宜，這個民間文化搖籃又怎樣低調地衝擊香港。
富德樓的開始
1968年落成的富德樓外表平凡樸素，是一座典型的商住兩用洋樓，樓高14層，一梯兩伙，每個單位大約600呎，但由艺鵠管理營運的20個單位，平均月租都只需數千元。「我這裡賺錢是其次，主要是要搞好、幫忙藝術發展，因為我喜歡所有藝術。」艺鵠創辦人May Fung（馮美華）笑道。這個喜歡所有藝術的人是May Fung，本身是香港藝術界大前輩，亦是藝術教育家 ，有份成立兆基創意書院，2003年富德樓大業主因為希望以平租方式推動本地藝術發展，於是邀請May Fung代為管理。「2003年還未有艺鵠書店，我單打獨鬥了幾年，覺得有合適的藝術家就邀請他們進駐。」富德樓一開始是較像一個藝術家的個人工作室集中地，而進駐的單位亦較為傾向純藝術的形式。2006年被譽為香港書店史上傳奇的曙光書店結業，May Fung接收全部賣不出的書再重新安置，就成為了一樓的書店兼富德樓的營運單位「艺鵠」。就這樣「艺鵠」成立了。 大家可以想像富德樓這條垂直藝術村，終於有村長的辦事處，平時村民有何要處理或者舉辦活動都會齊集在這裡，還有決定讓哪些單位進駐及續約。
鬧市中心文化外圍
「紐約中間的百老匯，就是全部最厲害最當代的歌劇，是主流的，但它跟著外面那兩條街就是Off-Broadway，是一些未太商業化能賺錢，但又已累積一班追隨者的劇團。再外圍一點，真的在紐約那幾條大街最外圍的那裡，就是Off-off-Broadway，全部都是實驗性的東西，有一班人做非常有趣而實驗性的東西。」May Fung一邊舉例指出Off-off-Broadway的實驗精神反過來影響Off-Broadway，Off-Broadway又再影響回中心主流的Broadway。
「所以為何Broadway可以歷久常新就是這樣，咦我說得很遠，我正在回應甚麼問題？」一談起藝術May Fung就興奮得說到很遠很遠，遠至紐約的百老匯，但話鋒一轉回到香港的軒尼詩道。 「中心就是一些主流的東西，外圍的重要性就是影響主流，所以要有些人在外圍做實驗，然後一路這樣漣漪式再影響中心的主流，而富德樓我覺得是外圍。」
進駐的遴選程序
市中心這樣四正的單位只需數千元租金，自然很多人都會想租，所以May Fung設立了遴選程序。「那是一場在書店窗邊卡位，黃昏下的一場聊天，不太嚴肅的聊天。」《黑紙》創辦人林日曦回憶起十多年前畫面，當時剛向商台辭職，尚未成名的他申請進入富德樓。《黑紙》的進駐時期是2011至2014年，經歷過人們不理解為何「雜誌」《黑紙》只有一面，還只售一元，到後來越搞越大創辦《100毛》「純港產法式旋轉型生活潮流雜誌」，賣至街知巷聞後自願退租。「那三 、四年對於《黑紙》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富德樓對於黑紙而言是非常重要，開始誕生《100毛》的整個過程就是在富德樓裡面發生。」「老細」林日㬢強調道。
林日㬢說面試只是一場不太嚴肅的聊天，而另一個進駐富德樓的遴選程序就是大約每半年一次的審視環節。最近半年新進駐的單位飄流部落創辦人黃靖及阿其，就剛剛經歷這個審視環節，「May Fung會希望你進步，所以她每半年會跟你聊一次天，看看你們做成怎樣、現時正在做甚麼。」、 「你未必可以由0到100都好，但你由0到20或者0到50，對於艺鵠而言，已經成功了。」 「進駐之後定期會去看他們進展，有沒有困難，如果有困難的話就一起討論可以怎樣應付，例如說『我真的賺不到錢，我可能給不了你租金』，我們就商量暫時減租。」May Fung說道。
富德精神
對於充滿個人主義的藝術家而言，富德樓是天堂，因為可以只談理想而不考慮現實，但為何又會有人願意主動退租呢？「它的精神是和一些外面的很多主流價值很不同，例如它其實定位就是一種，給一些剛剛起步的組織團體你自主去找自己的路的精神。」本土研究社創辦人劍青說道。本土研究社進駐富德樓的時期是2014至2021年，曾經登上很多不同報章頭版，引起社會廣泛討論的棕地、套丁等議題都是在富德樓600呎的斗室內出產。「做研究其實有一個過程是要蘊釀一些東西，這件事是以年計的，有一個單位可以讓你任意『磨』時間到凌晨通宵的，那你就會『磨』出那種研究精神。」本土研究社在富德樓「磨」出名堂後，成功擴展搬離富德樓。
「我們很明白富德樓的理念，所以我們主動在2014年的時候退租，讓這個地方給其他人。」林日曦淡然道。接受訪問的人不約而同地說富德樓是一個「不像香港的地方」、是一個「烏托邦」。「大家知道富德樓是一幢位於灣仔鬧市的舊樓，樓下是一間當舖，你走一會已經是灣仔銅鑼灣，街上很繁華很多交易正在進行，但你走進去富德樓是另一個世界，花少了很多時間去想『這樣究竟出來可以嗎？會不會很快玩完，虧錢然後大家破產然後總之不行了，不要搞了』，富德樓會有在不知不覺間神奇地，令你擔心很多東西，它令你相信自己。
香港最缺乏的資源就是土地資源，而富德樓就提供到這種資源，給文化創作人自由生長的地方。升降機貼滿不同單位的貼紙它接受，後樓梯加藝術裝置又接受，租給你的單位你怎樣裝修都接受，只要不是侵犯到其他人的自由及安全就接受你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