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裔港人屋企開慈善機構日花$1,000帶埋女兒落街派飯日頭打工夜晚派飯冇受薪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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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棟棟疊至天花高的紙皮箱填滿整個本應闊落的三房一廳單位,箱內塞滿了Nick收集回來的物資,物資林林總總,有白花油、凡士林、被鋪、甚至連衛生巾都有,全部都是無家者露宿街頭時會用得著的物品。阿Nick入門口的時候,只能貼著肚皮側身通過,被紙皮箱包圍的走廊。「700萬種生活,我的生活是在家開始做慈善機構。」

家庭式經營的NGO

阿Nick是一名土生土長的印度裔香港人,「已經差不多40年在香港了,我爸爸說他印度那邊有點亂,他和親戚有些人來了香港,有些人去了非洲,有些人去了英國,爸爸可以做生意所以他才來了香港,這樣多年以來都是留在尖沙咀,因為乘車方便,附近又有印度廟。」Nick道。

Nick創辦的慈善機構名為Hanuman(哈奴曼)Charity,Hanuman就是印度教中的「馬騮神」,胡適認為《西遊記》的孫悟空原型就是取自哈奴曼,不過在這裡關於宗教的故事不是重點,重點是今年已經51歲的Nick,在還是懵懵懂懂連哪個神明源於哪個家鄉都未清楚的時候,已經跟著媽媽到尖沙咀一幢舊樓的印度教樓上廟宇參拜,還記得媽媽叫他人生在世一定要幫助人的說話,直到40多年後的今天他都帶著自己兩名20出頭的女兒「照辦煮碗」,而Nick的行動力更高,他在大約2020年的時候成立了Hanuman Char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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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uman Charity說穿了其實是一個家庭式經營的NGO,一個受薪的職員都沒有,創辦人是爸爸阿Nick,阿Nick落手落腳派飯、探露宿者、搜購物資、對外聯絡義工等等,基本上營運的實際執行人都是他,而兩名女兒除了幫他打點一切,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管理社交媒體,吸引更多人參加義工活動或是捐贈物資,連Nick已屆80多歲的媽媽都會幫忙打包物資,整理要派的飯菜等,「辦公、 住宅、還有協會的總部,全部都這裡。」Nick笑道是一個非常「土炮」的做法,雖然土炮都有效,尖沙咀到油麻地、炮台山到天后、上環到灣仔,阿Nick的派飯足跡遍佈港島九龍,「本來露宿者看到我一個印度人(外表)說著廣東話,問他們『朋友要唔要食飯』都會以奇怪的目光看著我,但我這樣派著幾年下來,很多露宿者都已經認得我。」Nick笑道。印地語有個專有名詞叫作Jugaad,形容怎樣跳出框框以僅有的資源達成目的,專門形容腦筋靈活的印度人用創意克服窮困處境,而這點都可以在Nick身上看到,突然收到太多物資不夠空間收納就拜託鄰居幫他存在一部份,沒這樣多錢買飯盒給露宿者,就自己煮,後來自己煮的份量不夠派,就再呼籲義工各自在家煮完再送來一起派,因此還可以節省一筆飯錢,由義工自己買菜自己煮,又沒買飯盒這樣油膩不健康,Nick只需要安排人手和運輸就可以,平日派發的60多個飯盒,到星期日派發的350個飯盒,全部都是Nick拜託幾個義工平均一人煮二十多個地完成。

阿Nick日間替出入口電子零件的印度老闆打工,晚上就專門幫助露宿者跟兩個女兒一起出去派飯,因為Nick剛剛才成為註冊慈善機構,而他派飯已經派了3年,在以前未有俗稱88牌的時候,就算有人捐款都得不到認可退稅,因為大部份較大型的機構或是捐款都是衝著免稅額而來,所以以前未有88牌的Nick收到的捐助大部份都是實際物資,他試過收過日本米或者快過期的麵包。一星期七日,Nick只有星期三會休息,「都要陪媽媽出外走走,或是跟女兒們吃吃飯。」Nick笑言。

通州街南北「貧窮線」

香港社區組織協會(SoCO)形容深水埗有條「貧窮線」,通州街以北就是舊區和露宿者,以南就是大型私人屋苑,雖然海壇街一帶已有不少重建的大廈,但舊樓與新樓輪廓大致相同。「政府已登記(無家者)是1,470個,整個西九龍的無家者佔整體無家者人口現在是53%,一半的無家者聚居在九龍西區,因為無家者都要『搵食』,『搵食』有兩方, 第一就是找散工,第二就真的是找食物。」前線社工吳衞東、SoCO社區組織幹事解釋道,原來因為不少露宿者銀行的債務或者紀錄不好所以開不到戶口,需找現金出糧的工作,而飲食、清潔散工密集的地方就是九龍區,另一個找食物的「搵食」就是俗稱的找「二手飯」吃。

而Nick之所以會開始派飯,觸發他的同樣都是位於附近的南昌站。「以前(疫情時)我們去了南昌一個行人隧道裡面有差不多20多個人,全部是露宿者,20幾個人說『朋友我們兩三天沒有吃飯,現在沒有人想派飯給我們』,因為疫情的時候很多餐廳都沒有營業。」Nick回想起都一陣感觸,他補充指當時的隧道內的露宿者指一指前面的通州街公園,說那裡有更多,近70個人同樣都是沒飯食,「當時我回到家就很傷心哭出來,印度很多地方都窮,但香港社會這樣富有原來都有這樣多人瞓街無飯食,所以我就回家煮了60多個炒飯再回來派。」就這樣開始了直到現在的慈善工作。

想被看不到的露宿者

「其實露宿者都不想被一般市民看到,但以往可以住的地方很多都被圍封了,其實政府近10年枱底下都有個露宿者不友善的政策。」吳衞東歎道。

90至2000年代深水埗最多無家者聚集的地方是楓樹街足球場​看台,但2014年深水埗區議會花100萬在看台裝鎖鏈,座位之間加扶手,夜晚11點之後更會鎖閘有保安看守,而通州街天橘底都曾有過百名無家者聚集,直至2012年被圍封。附近的醫局街因為有美沙酮戒毒中心,反而吸引人來做毒品交易,種種因素加起來就令露宿者和毒品問題都遷移往通州街公園一帶。另外一個令露宿者更加曝露於公眾視線的原因,是以往他們會藏身的地方,都被政府以圍封, 用障礙物霸佔的方式驅趕,以前常常說要睡天橋底,現在連天橋底都不能睡了,地方少了但其實露宿者比以前更多,有露宿者就用「晚桁朝拆」的方法,晚上才打開床鋪,到6時左右天光有晨運客出現在公園就拆掉床鋪,連同私人物品寄放到附近不起眼的角落。

為何無家者會聚居在油尖旺,聚居在深水埗呢?其實原來有段歷史。根據SoCO出版的無家者攝影集《野宿》資料,比較典型舊派的露宿原因是工作使然,而在以前的油麻地碼頭,就有大批剷漆工人聚集等大型貨輪泊岸工作為大船剷漆補油。因為工時長而且不穩定,往往工人會在船塢或者碼頭附近露宿,久而久之很多工人就不需要一個家,在油麻地一帶等工作,之後又24小時趕工,而很多工人都因為工作模式費神,好多工頭會自動扣一筆錢來供應白粉給工人「提神」後來時移勢易,剷漆工人未來得及建立家庭就已經被淘汰,工人就無工無家只剩毒癮。 「無家者大概有49%是拿綜援,51%是沒有拿,這是一向是那個比例,接著就是沒有拿綜援的人。如果有工作,工資中位數是8,000多元,因為現在的租金環境比較惡劣就是板房、床位、太空艙和天台屋,就是沒有窗戶、有木蝨,可能是20個男女共用兩格廁所,就是很悶熱、有木蝨這樣的情況,環境比露宿街頭更惡劣,很無奈。」吳衞東補充道。

一般人眼中的尖沙咀是燈光普照的繁華鬧市,但生活在尖沙咀幾十年的阿Nick就專門走入燈光照射不到的後巷,「我知道那些婆婆是這些後巷撿紙皮的,第一次我看到撿紙皮的婆就是坐在後巷的紙皮車仔上,將麵包沾水吃填肚,我問為甚麼,她答我『沒辦法,今天撿不到這麼多紙皮不夠錢』,我叫她等一會之後就回家煮了飯給她吃。」Nick深知道露宿者因為不想被人看到所以往往藏身於角落或者後巷,看到的天空都好像裁出來一樣,如果社會上看他們的眼光寬容點,他們看到的風景可能都會廣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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