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大東山爛頭營100年石屋之謎 英國人屋主搬石油氣、食水每周上山生活
「石屋群就是有種神奇的魔力,讓我內心感到異常平靜。」來自英國的Mark呷了口好友Catherine為他準備的Tequila,一邊娓娓道出。旁邊的Catherine思考了一會:「我在尼泊爾登山時,爬升得越高,內心越有種神聖的靜穆,也越貼近簡單純粹本質,有時我在大東山有種類似感覺。」他們都是大東山上石屋的屋主,幾乎每周都會帶上食物、行裝上山,在沒電沒食水,只有日月星辰的原始小屋中留宿,是他們在香港另一個秘密的家。
大東山神秘石屋的身世之謎
翻過大東山山頭,不難發現一群貌似荒廢了的石屋群,井然有序座落在不同的小山丘上。這22間石頭屋又叫做爛頭營,是1925年至1934年興建的。20年代,中國南方廣州一帶不同教會的外國傳教士, 經常都會到山上避暑,當年他們輾轉來到香港大東山上建石屋作退修之用,至今已差不多有100年歷史。
「以前西方宣教士來到東南亞傳教和做服務性工作,夏天時都會尋找避暑地方建Hill station,這種百年前的石造建築群,同樣風格和規模而依然運作的,全東南亞只剩下香港的爛頭營。不論是對自身的香港歷史,還是全東南亞的歷史文化,都有著很特別的地位,是活生生的歷史。」中文大學建築學院副教授Thomas Chung解釋道。
翻過大東山山頭,不難發現一群貌似荒廢了的石屋群,井然有序座落在不同的小山丘上。這22間石頭屋又叫做爛頭營,是1925年至1934年興建的。20年代,中國南方廣州一帶不同教會的外國傳教士, 經常都會到山上避暑,當年他們輾轉來到香港大東山上建石屋作退修之用,至今已差不多有100年歷史。
前往石屋的路佈滿雜草碎石,屋主們刻意沒有清除雜草以將小路隱藏起來,希望不受行山人士的騷擾。屋主希望即使山客經過石屋,也尊重屋中住客和石屋環境,不要拍攝、隨處便溺甚至破壞房子,因為它們都是私人地方,也是他們的家。
Mark的小屋大約有350-400呎,是1925年第一批落成的初代石屋,50年代經過擴建,由一人單位變成能睡8個人的兩廳空間。而Mark的房子是眾多石屋中最高的,位於871米的山上,不僅風景最美,原來更是全香港最高的私人物業,「不過希望影片出街後不要引了人來打卡,哈哈。」 Mark打趣道。
這是50年代加建的空間,雙層床都是50年代沿用至今。
24號石屋 – 全港為處最高的私人物業
很多山客以為石屋已荒廢,多年來謠傳過這裡曾是軍營、被日軍佔領過,其實石屋群依然有人使用、居住及保育。隨其中一位屋主Mark走上大東山,他的房子是眾多石屋中最高的,位於871米的山上,不僅風景最美,原來更是全香港最高的私人物業,「不過希望影片出街後不要引了人來打卡,哈哈。」 Mark打趣道。
爛頭營早年由教會所擁有,50至80年代傳教士仍頻繁上山居住和退修,後來隨著年紀漸大,有些百年歸老,有些離開香港回鄉,他們就把石屋傳給可信賴的人,業權經過不同年代的轉手,除了有部份屬教會擁有,其餘都是私人物業,由不同屋主所持有。 已居港36年的英國人Mark,年輕時由倫敦開車去了澳洲、南美旅行,途中因為花盡旅費,輾轉來到香港找工作,他說當時已愛上這城市。即使結婚後曾跟太太去新西蘭定居,最後還是捨不得,搬回香港定居在貝澳。90年代在大東山行山時,跟現在山客一樣以為石屋已荒廢,後來有機會去過一位跟教會有聯繫的朋友的石屋,才聽到它背後的故事。
「15年前,我們認識了這屋的屋主,他準備放售石屋,退休回鄉,我很幸運地,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地方,這地方放售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我幾乎沒有猶疑就買下來了。」Mark應該是少數未睇過樓就買下房子的人。他上山時屋主因為遺失了鎖匙,他需要自行把鎖頭剪掉,才能進屋,「我的第一次到來很古怪,後面更有行山客跟著我進屋中,我甚至不知廁所在哪,我就像怪客。」
宣教士1923年初到港時,曾在大帽山建營地,最初代是木屋,但被颱風吹倒了,再另外選址在大東山。1924年教會向理民府買地後,聘請大嶼山的採石工人就地取材,在大東山附近切割石頭,並以騾仔從東涌道黃龍坑一邊搬運上山,這次他們決定以花崗岩石建屋,以抵擋山上變幻莫測的天氣和風雨。Mark的小屋大約有400呎,是1925年第一批落成的初代石屋,「最原始的石屋有16英吋厚,另外一邊牆是1950年代建成的,你能清楚見到兩者分別。」
宣教士1923年初到港時,曾在大帽山建營地,最初代是木屋,但被颱風吹倒了,再另外選址在大東山。1924年教會向理民府買地後,聘請大嶼山的採石工人就地取材,在大東山附近切割石頭,並以騾仔從東涌道黃龍坑一邊搬運上山,這次他們決定以花崗岩石建屋,以抵擋山上變幻莫測的天氣和風雨。最原始的石屋有16-18英吋厚,Mark的屋一邊是20年代的石頭,另一邊牆是1950年代建成的,能清楚見到兩者分別。
「我們的任務是保護我們的財產和香港歷史,我們不能控制山客行為,但希望令大家愛護這地方,保留到它的原貌,讓人們了解環境問題之餘,我們的小屋都能獲得尊重。」Mark是大嶼山爛頭營居民協會(Lantau Mountain Camp Residents Association)的會長,他希望山客了解爛頭營背後歷史後,都懂得珍惜這些港人共同擁有的財產,不要再破壞和做出沒有公德心的行為。
這次Mark特地為我們準備了麵包、火腿、薯片等輕食,更開了紅酒,在屋外邊嘆著美景邊享用。
後修後石屋的門窗顏色也轉換了,但格外協調。石屋一般有4至6個窗戶,即使沒有風扇,但通風對流設計好,夏天也涼風陣陣。
Mark修理了水箱收集雨水和露水,重新駁了水喉,讓廚房和廁所有自來水使用。'>
以前石屋是沒有號碼的,直接以屋主名字命名,例如Mark的石屋最初代屋主是位兼任宣教士的醫生Dobson住的,房子就直接叫做Dobson's Hub,後來多了大嶼山村民上山為他們工作,才編了石屋號碼方便大家辨認,靠大東山南面的是單數,北面的是雙數,數字越小的石屋越靠近二東山。
爛頭營曾成為難民營 開過學校?
20至40年代正值國共內戰,在大陸宣教的外籍人士逃難來到香港,有段時間爛頭營變了難民營,亦因為小孩子多,有段時間更在營中辦過學校。二戰時因為德國是敵國,港英政府將山上德國宣教士家庭遞解出境,日軍來前有些來不及離開的,不少傳教士被送到赤柱集中營。二戰後50年代起,傳教士再回到山上復修石屋,更會攜家人一起上山居住,因為山上極端天氣影響,加上人越來越多,他們留在屋中時間更多,就開始擴建石屋,就像是Mark的24號房子,就由一人單位變成最多能容納6至8人的空間,有兩個小廳,兩個洗手間,一個迷你廚房。每間石屋都附設一水箱,用以收集雨水供應到屋中,屋中仍放著架床、放東西的鐵箱子,幾十年前的東西,Mark仍在使用。 「我住在大嶼山,每天都坐渡輪來回中環和貝澳,然後轉眼就上到山上,當你拍照時,會以為自己身在蘇格蘭,就是這種跟香港繁忙生活的強烈對比,讓我喜歡上這兒吧,現在人們常拿香港跟新加坡比較,但這些都是新加坡沒有的。Mark笑說認真想過退休後上來居住,就像100年前的人一樣簡單寧靜地過生活。」
設施齊全如同小社區
爛頭營22間石屋中有19間是住宅,另外一間是飯堂(大本營)和其附設的小屋,一個是給當時守營人、苦力等人住的宿舍,另外更建了泳池(天池)、儲水池等公共設施。以前傳教士上山時會請廚師幫忙在飯堂做飯,更會僱用大嶼山村民作挑夫、橋夫背行李和小孩子上山,他們在山上一待就是兩三個月,期間有挑夫幫忙運送少量日用品到飯堂,讓他們購買。
Mark買下石屋後,將房子髹上了白油,搬了吸水瓦磚上山慢慢鋪,修理了水箱,重新駁了水喉,讓廚房有自來水使用,再慢慢搬運點小家具上來,讓房子變成簡約的居所,「我們不想改變任何東西,想保留原貌,這些都是香港歷史,是應該要保留的。」
3號石屋 – 爛頭營最小房子
在香港當了17年導遊的Kurt,以前一直以為爛頭營是軍事用地,直至7年前機緣巧合下認識到擁有石屋的朋友,才知石屋真正用途。「9號屋屋主Catherine去旅行期間,借了房子讓我跟子女留宿,當時已對這些房子很感興趣。」得知當時3號屋屋主因為子女不願接手打理房子所以放租,Catherine轉介下Kurt聯絡到他,二人定了協議,「我幫忙重建石屋,我只需要象徵式付$1年租,但我要好好維修和保護這裡。」
前屋主因為年紀漸大,已15年沒上過山,Kurt剛接手石屋時裡裡外外都破爛不堪,儼如廢墟,「就像是廢屋狀態,甚至有人進來燒烤。」他跑到旺角度身訂造了新的窗口和窗板,從山腳抬上來,屋中的木床、桌子、廚房灶頭,屋外的洗盥盆、水箱,都由他親手建造,「最難是搬水泥上來將那些大大條的裂縫填補,而且是每兩三個月就要做的工夫,因為房子太舊,要維護是很難的。 我只是個普通上班族,花的錢不多,但真的很花時間 ,太多工序。」
在香港當了17年導遊的Kurd,以前一直以為爛頭營是軍事用地,直至7年前機緣巧合下認識到擁有石屋的朋友,才知石屋真正用途。
Kurd自行搬運水泥、石屎等上山修建石屋,把牆上破裂的隙縫修補。
3號屋前身破爛的樣子。
9號屋屋主Catherine和Fred以圍欄圍住了房子,以示這是私人範圍,閒人不能內進。
Cathrine的石屋1930年代興建,面積約250呎,近門口裝有能煮食的廚櫃台也是原裝的,因為不同年代屋主都加建了點東西,所以屋內既有廚房,也另有煮食角落。
因為山上天氣極端又潮濕,每次Catherine上來除了要背上大量食物用品,也得好好清潔修理小屋,單是做防水防潮等工作,都花了不少心機時間。
入秋的大東山黃昏後氣溫急降,Catherine為大家準備了暖胃的Tequila,還有他們的獨特飲法。
Catherine送了Tequila和檸檬給Phoebe帶走,大家都玩得不亦樂乎。
石屋中沒有電力,Catherine常備不同款式的煤油燈、LED充電燈、頭燈等,也有不同的蠟燭。
石屋包括了這「後花園」,也屬私人地帶。山客破壞行為令屋主困擾
石屋屋主之間有個組識叫大嶼山爛頭營居民協會(Lantau Mountain Camp Residents Association),雖然房子屬私人物業 ,但他們最大宗旨是保育和修護這歷史遺蹟。早年經常看見有山客破壞石屋和大東山生態的行為,尤其在芒草季節,成百上千的登山人士一擁而上,非法露營、在石屋前隨處便溺、踩上石屋屋頂、亂扔垃圾等行為,都讓屋主很困擾。
「有時我太太在睡覺,他們會直接在窗外拍照,試問如果有人在你家外面不斷偷窺、拍照,你會有何感受?有時他們上山後就直接用我們水喉,一句招呼都沒打;15號屋主最煩惱的人們在他的水箱中如廁;最常見是山客爬上屋頂其實會容易令它崩塌,畢竟都已差不多100年歷史,而且他們需要踏上鋼筋借力攀爬,屋頂鋼筋和牆壁都會受損耗。」
「我們的任務是保護我們的財產和香港歷史,我們不能控制山客行為,但希望令大家愛護這地方,保留到它的原貌,讓人們了解環境問題之餘,我們的小屋都能獲得尊重。」Mark是協會的會長,他希望山客了解爛頭營背後歷史後,都懂得珍惜這些港人共同擁有的財產,不要再破壞和做出沒有公德心的行為。
爛頭營義工團上山幫修復
除了屋主,亦有一批爛頭營義工團隊守護著這些文化遺產,負責打理其中兩三間由教會所擁有的石屋。每個多兩個月,他們就會抬著泥沙、英泥、水喉管等上山檢查和維修石頭屋日久失修的設施,有時更要清蜂巢。「最初行山時以為是廢屋,後來認識了初代義工Jacky才知道,石屋原來有業主,就加入他們一起做維修工作。」 70年代仍是學生的Jacky回憶,當年經常上大東山遊玩,期間認識了外籍傳教士,就幫他們維修,有空就在石屋中溫書,「會考時我更上了山溫書一星期呢!每逢聖誕節、暑假,他們就會帶小朋友上到來玩樂、游泳,這裡就像個生活小社區,因為山上甚麼都沒有,小朋友要自己學習製作木枱椅。」Jacky說曾在外國生活,然而走遍世界,仍然念掛大東山。「可以很短時間轉換兩個世界,可看盡日出日落,風雲變色。之前政府曾計劃在山上興建纜車,我們努力阻止了它,寧願原始自然一點,保留石屋的歷史感。」
在大東山攝盡各處風光的義工Tony說,深水埗配水庫事件如果拆卸時沒被人拍照揭發,就整個拆掉了,讓他們更想出心出力,完整地保護這百年建築。「沒有人用的房子就會倒塌,仍有人使用都是種保育方式。只要有愛心,喜歡這裡又不怕辛苦的人,才能將爛頭營延續下去。」
為抵擋颱風,石屋的窗戶都是雙層設計,一個是窗戶,一個是擋風雨的窗板(shutter)。初代石屋的窗板是左右推開的。50年代起轉了打開窗板的方式。
義工平日跟屋主緊密聯繫,會協助他們及教會維修爛頭營,有時晚上屋主會借用飯堂(Mess Hall)大家留宿和聚餐。
除了屋主,亦有一批爛頭營義工團隊守護著這些文化遺產,負責打理其中兩三間由教會所擁有的石屋。每個多兩個月,他們就會抬著泥沙、英泥、水喉管等上山檢查和維修石頭屋日久失修的設施,有時更要清蜂巢。